“佛剑，你不好奇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北岭里永远不会落的梅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约定明天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暂别剑，佛剑独自回房。惯了佛珠的腕间一空，难免有些不适应，但这也提醒了他剑中轻描淡写的命定之劫。这样想着，他起一盏长明灯，端坐蒲团，默念三遍心经，而后细诵六字大明咒。

        化业障，断除诸烦恼，得清静智聚，闭六门。

        究竟成就，得证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轻吁一气，而后才替剑诵起地藏经，字字句句早已稔熟于心，不得丝毫差错。

        长明灯油尽烛熄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剑起得很早，他将昨天编好的蚂蚱送了新的守门小僧，打着哈欠收拾自己。佛剑去跟天佛尊告别，便让剑一切自便，只说好在山会合。

        剑啃着个馒，懒洋洋地踏台阶，他不着急，听山林间鸟雀轻鸣，也觉有趣。他没有数台阶，因为他知这里一共一百零八级，只要低估量距离，便能确定自己现在正站在那一级。

        跟佛剑一起渡劫……不对，是去北岭看梅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临时改换了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 修人，还是该乐观些，他剑仙迹可是尊的徒，是时候显些无畏无惧的姿态。

        剑装模作样拈了些鬓边的白发，当作是他师父的白须，信步前行，自诩深莫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，非常；名可名，非常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脚步不快，此时已走到了山门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停了步，回一望，原是佛剑跟了上来。素僧衣上斑驳着洗旧的白痕，更衬他得僧仪容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剑便笑着应了，驻足在三解脱门之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一同游览佛山时，佛剑曾告诉过他：这三解脱门是为空门、无相门、无愿门，解脱即自在，门即能通，通则涅槃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我是个士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当时这么对佛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剑不言，只领他走过山门，在两侧林荫里指了一果树，让剑采了两个梨吃。梨很甜，汁丰足，剑吃得心满意足，他跟在佛剑后，连话都忘了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吃完了之后再想，剑才开始怀疑这是佛剑故意为之，目的就是不让他说话，嫌他聒噪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剑侧目看他，想了想，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只是想，你说了这么多话，应是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剑握着果，既好气又好笑，气的是自己，笑的也是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剑就是佛剑，无论佛剑什么，那都是佛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用自己的心去揣摩佛剑的心，太错啦。

        记忆里的影走回忆，一踏步，走到他边。佛剑领他山门，就如他们少年时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剑微笑着，心想也许时间并未磨灭一切。你看，有些事他记得还是很清晰。包括佛山，包括梨，包括山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，还有佛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不用佛剑指给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剑去照旧去摘了两个梨，分了佛剑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 （四）

        暮夏时节，山上远比山凉快，两人并肩走着，不多时，额上就布了汗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剑久不世，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，不由生几分是人非之。剑四方云游，走南行北，还是一贯适应良好。他拉了佛剑去逛集市，随手置办些吃。毕竟要去北岭，顺应时节走路是最快的，只是一想到要坐那么长时间的船，剑就意识地觉得晕，还是要往嘴里吃的消遣。

        荷花开过了时候，沿街有许多采了莲蓬来卖的渔家。新摘来的莲蓬还着，在空气里酿着淡淡的清香。正值青少艾的采莲女面前摆着竹篮，一颗一颗剥着莲，脆生生得盛了满碗，等着煮粥或者糕的人家来买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山上的莲花常开不败，剑自是没有品尝莲的福分。如今见了，脚便有些走不动，便跟渔女要了一个尝鲜。莲心微苦，非常清。于是买了两三枝新鲜的，打算等会儿带到船上去吃。渔女扎捆好莲蓬，递给剑，抬便看见站在他后的佛剑。圣行者庄严肃穆，气势凛然，渔女心知他是佛山修者，连忙低，双掌合在前，虔敬轻念佛号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剑也同她见礼，睫低垂，眉目慈悲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为何，剑总觉这一刻他是在笑，但若说是哪里在笑，又说不。